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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tooooothac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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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贝】月亮忘记了

你们能否相信,坟墓更胜过爱人眼眸的力量。敞开的坟墓磁力全开。 我把这些告诉你,你微笑时让人想起世界的初始。 我的降落伞卷入一颗熄灭的星,它仍自觉自动地沿轨道运转,好像对自己的徒劳一无所知。 ——《高𫛭》维多夫罗

加州的四月很可爱,天气还不至于燥热,沿海城市边缘的空气里漂浮着沙子与唤醒的味道,从宾馆的窗户望出去,能从山丘间隐约看到太平洋的微光。 贝拉醒来时,阿纳海姆的阳光正像一把金色的刀刃劈在房间的实木衣柜门上,胃里的感受告诉她,几乎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她想,今天到了应该离开的日子。

她打包了行李,而且早早定好了机票。两张写着不同姓名、不同目的地的登机牌,一张在她的手提包里,一张在床头柜第二层的护照下压着。休假期间,她每半个月就换一个城市生活,同时确保避开所有她工作过的地方。 一切都是出于谨慎。

离登机还有差不多九个小时,所以贝拉慢悠悠地收拾了一下,下楼给自己找点东西填肚子。 紫色长发被扎成马尾,她简单地穿了件浅蓝条纹衬衫、牛仔短裤,外面罩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一副平光黑框眼镜架在她的鼻梁上。迟来的午餐是所谓的加州风味料理,鱼塔可,牛排,一碗不要鸡蛋的沙拉,和一杯鲜榨果汁。她在墨西哥也吃过一样的东西,更加辛辣,装在泛黄有裂纹的瓷盘里,尝起来有股灰尘的味道。将叉子放回空盘的时候贝拉在想,也许应该等到凌晨,用另外那张机票去古巴,她实在有些厌倦了美国的食物,即使是那些所谓的中餐、日料,在这里也有种被改良后的变味。 走出餐厅前,贝拉给那个每次帮她点餐的服务员留了多一倍的小费。自从发现她不喜欢交谈后,那位服务员就保持了友好的沉默,从不试图询问她的用餐体验,也不会在上菜时胡乱搭话。而门口那位热情的侍从与其恰好相反,和过去半个月的每一天一样,他笑着询问贝拉今天要去哪里游览。贝拉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在这里待久了,贝拉就开始觉得这些州、这些城市彼此间其实也没有那么多不同。她最开始会来阿纳海姆,就和大多数普通游客一样,是为了世界上第一座迪士尼乐园。自从她因为“不去工作过的城市休假”这条原则永远地错过了洛杉矶的好莱坞,她就给自己列了张单子,上面写着些她可能会感兴趣的著名景点,阿纳海姆算是其中之一。 但半个月过去了,她压根没有踏入那座童话与仙境的乐园,即使她租了车四处转悠,不止一次路过那里。

她大概应该找点事情做,至少打发过这一下午的时间。想着这些的时候,贝拉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默默踩过酒店走廊前柔软而厚实的地毯。 忽然,一只白色气球轻飘飘地进入了她的视野,落在她的脚尖前。

“抱歉!”一个女人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贝拉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侧。她正站在一间宴会厅敞开的大门前,厅内装点得富丽堂皇,充斥着层叠缎带、带金色花体字的气球束、铁艺花瓶、绿植墙和红玫瑰,一条红毯从门口铺开,起点处是架设到一半的花门。 贝拉没有立刻意识到这是场准备中的婚礼,因为在那个瞬间,它们只是模糊的背景色块。而在画面正中,一个贝拉活到现在见过的最接近天使的人正追着气球跑过来。 这其实与相貌无关,贝拉还没来有余裕到去注意那个,只是一道白色的幻影,修长的四肢和白皙的肌肤、奶金色的长发、远景里那些隐约的天使翼石膏像......她恍惚了一下,才认出眼前是个穿着简单白衬衫的女人。

摆在贝拉面前的选项有三个:要么把气球捡起来,像公园小沙堡边归还玩具的小女孩一样递回去;要么站着不动,等眼前这个女人在她脚边弯下腰,长发扫过她的小腿;或者她可以走开,简单地走开,众所周知气球的挡路程度可比几具尸体小多了,而后者是贝拉早已习惯遇到的。 至少在那个女人走到她身旁之前,肯定是有这么几个选项的。现实却是贝拉刚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试图捡起气球,那女人已经先一步弯下了腰,贝拉的手指恰好蹭过她的侧肋——贝拉希望是侧肋,但一瞬间的柔软触感让她怀疑她蹭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随着俯身的动作,女人长发的发尾从一侧肩头滑了下去,原本被盖住的位置有略微汗湿的痕迹,衬衫紧贴着她的肌肤。凭借优越的动态视力,贝拉敏锐地捕捉到了女人内衣带在布料上凸出的痕迹。

“抱歉。”女人抓起气球,再次嘟囔着。随着她站起身,她也重新回到了安全距离之外。 “没事。”贝拉以同样低声,漫不经心的回答。

插曲本该到此为止,贝拉却没有第一时间迈开脚步:她能感觉到这个女人正在打量她。 职业要求让贝拉对视线很敏感,女人做得也并不隐蔽。好像她想知道贝拉是谁,在做什么,明天会在哪里,而非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过客。 贝拉看进那双蓝眼睛,脑海中开始飞速试图将眼前人的长相与记忆库里的素材配对,试图辨别出她是否会是一个要命的威胁。

“哦,”女人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是我们的另一个摄影师,对吧?终于来了。唐娜已经在跟拍新娘和新郎了,但他们也想记录一些宴会准备中的照片,所以……”她不等贝拉否认,就用一只手轻轻抵在她背后将她往宴会厅里带。

贝拉愣了愣,低头打量自己。她并非完全不能理解,她今天的简约风格穿着的确不那么像这间高档度假酒店里的客人,但这套衣服的实际价值远超想象。贝拉不是那种会为了名牌和造型感付钱的人,她只是在让自己舒适上并不吝啬,而做这行最基础的好处就是永远不会为钱发愁。 与此同时,所有可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人的名字在她脑海中一一滚过,列表拉到底端,画满了排除的叉号。贝拉不着痕迹地用手臂内侧确认着风衣下手枪的轮廓,西格绍尔P365被用绑带隐蔽而安稳地固定在她的腋下。闲着也是闲着,她心想,索性看看这个把她认错的女人还会做点什么,发现真相的那一刻肯定会很有意思。

她任由自己被带进了宴会厅。婚礼的主人公富有且讲究,连摄影需要的设备都选择了自己提供。贝拉将相机举起,感受着沉甸甸的重量落入掌心。 她取下镜头盖,将相机端起,检查对焦、光圈和各种其他参数。

一只手在镜头前晃了晃。“没什么问题吧?”贝拉摆弄相机的时候,女人就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倚在一旁的桌子边看着她,蓝眼睛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设备没问题。”贝拉放下举起的相机。“但是你得再说说我要着重拍哪些人之类的。” “嗯?当然。”女人点头的幅度有点大,像她才想起来这件事,贝拉不禁开始怀疑这女人远比她看上去要冒失,“那是新娘的朋友们,安和杰弗逊……”她朝周围指了指,报出一串名字,语速有些快,好在贝拉已经习惯了在短暂的一瞥中记住目标的长相。 等她全部说完,贝拉点了点头。“你呢?” “我?我不算数啦,我觉得我留下的照片已经够多了。” “大多数人这么说只是因为他们害怕自己一点都不上镜,这点不用担心。”贝拉低着头捣鼓相机,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我知道。”她听见女人笑了起来。“但我说真的,朋友圈层和家族关系那些事儿,不用重点拍我。” 贝拉轻轻耸了下肩,“你说了算,老板。”

“乃琳。” 贝拉抬起头,对上女人的那双蓝眼睛。她正将一只手抬起,拢着从她肩头垂到身前的那缕长发,“叫我乃琳就行了。” 如果贝拉的直觉没有出错,眼前人看她的眼神明显比简单看向一个雇来的婚礼摄像师要多了点东西,但似乎也不是危险。她没想好要说什么,只是又一次点了点头。 “你呢?抱歉我没仔细看雇员名单。”乃琳继续说。 “安娜贝拉。”贝拉报上了她现在护照上的名字。 这似乎让乃琳暂时满意了,与此同时,有人正跨过半个宴会厅喊她的名字。“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有问题叫我。”她说完,匆匆向叫她的人走过去。 贝拉觉得乃琳应该先去看看那张所谓的雇员名单,不过显然这事不会发生。她对着乃琳的背影举起相机。

尽管成为摄影师这事是个乌龙,但贝拉确实对摄影很在行。她在明面上的工作是一家广告公司的高级设计顾问,算是有一部分专业领域重叠;此外,摄影是很好的伪装,让她能混迹在游客或工作人员中,利用长焦镜头勘测环境。 狙击基本是贝拉完成工作的首选方式,她习惯制定计划,编织出精密的网,将致命的透明丝线延伸出很远,缠上目标的咽喉。一切准备就绪后,在那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位置,一枚破空而来的子弹就足以完成所有工作。而她则可以在混乱的迷雾将她吞噬前从容地抽身而去。 她想起去年的四月,她背着登山包站在罗马的苹丘露台上,听着街头艺人的小提琴演奏,记录下了圣彼得大教堂圆顶上的落日余晖。她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让她看起来像采风的流浪艺术家,然而纸页间却详细记录着各种测算结果。四月末,一位来自东欧的前议员在里佩塔酒店的顶楼套房中遇刺身亡。 她自己的装备从来不是“发现美的眼睛”,内置的激光测距仪让画面被绿色细线框入冰冷的数值。隔着镜头,世界变得平展,带着玻璃的冰凉,有时贝拉觉得在那一侧的生活会更简单,事物运行总是有迹可循,像沙盘推演里的塑料小兵人,一步步走向她所指示的地方。

婚礼和她过去拍摄的东西全然不同。她过去的作品集里大多是出于实用目的而记录下的建筑、车流,永远带着冰冷遥远的观察感,除了目标人物,人群不过是背景里模糊失焦的移动色块。而在这间宴会厅,空气中弥漫着烤饼干和奶油的香味,她的眼睛不得不停留在那些忙来忙去的人身上,他们全无伤疤、活力四射、洋溢着一种鲜明的快乐。 就像几个小时后真的会有爱情在这里降临似的。 贝拉对此感触实在不深,她还混迹在潮湿小巷的那个青涩时期里,已经见过了够多因爱生恨的情杀。不过她还是敬业地记录下了够多够好的照片。 她绝对应该拿走那个缺席的真摄像师的工资。

“测试一下效果,注意要关灯了。”贝拉听见有人指挥道。 几秒后,厅内暗了下来,正中的屏幕亮起,开始播放关于那对新人恋爱经过的视频。贝拉将相机端到眼前,重新调节好参数。她此刻站在宴会厅的边缘,昏暗中没谁会注意,闲置的镜头在前方的人群里轻易找到了乃琳。 贝拉没有按下快门,只是隔着镜头,研究着这个人。 乃琳倚着一张竹节椅的靠背,看着视频出神。她的半张脸被长发遮住,衬衫袖子卷到手肘,下摆紧紧塞在牛仔裤的裤腰里,屏幕投出的光在她身上滚动。 不知为何,贝拉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一种与这里的格格不入,就像贝拉自己并不属于这里一样。

“效果没问题。”负责人宣布。 灯光重新亮起,骤然点亮的画面有一瞬间过曝,乃琳的侧影被烧白,像裹在一层光焰里,贝拉不得不用力眨了眨眼,驱逐掉侵入眼窝的酸感。她重新看向相机屏幕,那双蓝眼睛也正看向她的方向,隔着镜头与她对视。乃琳确实有张好看的脸,菱形的克莱因蓝耳环在她脸颊边轻晃,映衬着她的瞳色。她冲这边笑起来。

贝拉放下相机,但乃琳已经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照片怎么样?” 贝拉打开存放照片的文件夹。回翻照片的最后一张是灯亮起那瞬间的乃琳,贝拉肯定是不小心拍下了这张,从专业摄影的角度来说它一塌糊涂,但也并不难看。她迅速拨动旋钮,几乎是欲盖弥彰地快速略过了数张照片。 她想将相机递给乃琳,乃琳却已经凑到她的肩膀旁边,垂下的长发几乎扫到了屏幕上。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柑橘香波味,翻照片时她的小指轻轻摩擦着贝拉的手背。

贝拉忍不住略微将上半身后仰,在乃琳看不到地方望向房间里的其他人。乃琳很认真地翻看了每一张照片,看得几乎有点太久了,让贝拉不禁怀疑她是否从中发现了什么,也许是贝拉对婚礼气息显著地缺乏热情? “拍的很好啊,你技术很好。”乃琳终于从她身边退开时说,屏幕上的照片又回到了最后一张,“我喜欢这张,能不能帮我导出来?” 看来这人对相机实在没什么研究。“现在不行。”贝拉说。 “好吧,你可别删它。” 贝拉只能答应,尽管她确实想将其删掉,仿佛它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罪证。 “我们差不多准备好了,到正式婚礼开始前,工作人员都可以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我带你去?”乃琳继续抛出邀请。 “谢谢,不用那么麻烦,”贝拉冲她微微挑起眉,“再说,你不需要去换件礼服什么的?” 乃琳一脸被拆穿了的表情,“是哦,你提醒我了。” 自来熟。贝拉在心里想,在乃琳离开后她蹭了蹭自己的手背,那里的皮肤仍因半分钟前轻飘飘的触碰而发麻。奇怪的女人。

一脱离乃琳的视线,贝拉就迅速厌倦了摄影师这个工作。但她至少很负责地找到这批婚庆公司员工里管理设备的人,将相机交了过去。 如果她做了那么多工作,最后却没有工资,连看乐子的机会都没有,那有什么意义?做白工不是贝拉的风格。此外,食物很不错,他们有一种插着小旗的迷你汉堡,显然不是这个酒店提供的,尝起来比贝拉过去整一个月里吃的东西都要好。

婚礼开始后,贝拉混在工作人员里,坐在角落两只叠起来的箱子上旁观。 她再次看见乃琳的时候,乃琳已经换上了礼服。浅蓝色的丝质吊带长裙包裹着她,精心设计的褶皱垂坠感很好地凸显出了她的身体曲线。她坐在右侧的最后一排,身边没有陪同的男伴或女伴,只是带着温和的笑意与邻座其他人闲聊。有几秒,贝拉注意到她的视线扫过场地,似乎在寻找着谁。 仪式没什么惊喜。那对相恋四年的爱人在牧师的见证下交换誓言并亲吻,场内爆发出欢呼。新郎说新娘曾救过他的命,但随之而来的是深夜泪水与天台寒风的那种俗套的故事。贝拉很好奇,在普通人寻常的生活里,究竟是什么让他们如此笃定地要与另一个人捆绑在一起?她自己远比他们更接近生与死的命题,却从未找到过这样的感受。

誓词时间结束,厅里开始放起音乐,整排的竹节椅被挪到两侧,空出中间作为舞池。庆祝用的蛋糕、酒水以及各式各样的食物被摆在靠墙的长桌上。 贝拉绕过香槟塔,溜到长桌边吃东西。她拿着一只装蛋糕的盘子在点心堆里挑挑拣拣的时候,一个影子靠了过来。

“看来我不是唯一一个偷懒的人。”乃琳说。 贝拉咽下嘴里像从糖水罐头里拿出来的樱桃,将梗吐出来,“我可没在偷懒。” “但你也没工作嘛。”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贝拉心想,“有同事帮我拍。” “哎呀,看来我真的没仔细看雇员名单。”

乃琳在换衣服前或许又洗了个澡,她身上的那股柑橘味加重了。她看起来压根不像是要来指责婚庆公司雇员在婚礼上偷吃的,贝拉猜不透她想干什么。 “你想躲清净的话。”贝拉冲乃琳比划了一个自己要走的手势。 “我不是那个意思。”出人意料地,乃琳伸手直接拦住了她。“我是说,没道理这里只能站一个人吧……” 贝拉挑眉看着她。两秒后,乃琳似乎放弃了想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坦白道,“我看你在这里我才过来的。”

她们被夹在长桌与墙壁的狭小空间里,身旁是酒杯堆成的玻璃塔,动作几乎无法伸展开。 所以那不是我的错觉,贝拉心想。那些细小的触碰,和那些升高的温度。 话虽如此,她仍然问道,“为什么?” 乃琳松开她,用手指捋了下头发掩饰她自己的不自然。“你问太早了,我本来打算跟你跳完舞再问的。” “那你别问了。”贝拉干脆地回答,“而且我也不打算跳舞。” 乃琳耸了耸肩,她的手再次伸过来,贝拉的肌肉本能地绷紧了一下,但那只手只是擦过她身侧,端起了一杯香槟。 “所以,你去过很多场婚礼?”乃琳用随意闲谈的语气问道。 这话题转得很突兀,就像她根本没听到贝拉的拒绝。这女人身上有些东西告诉贝拉,她根本不会轻易知难而退。贝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直接走开。 “不。这不是我……一般的工作,”她含糊地回答。 “我猜也是。” “这什么意思?” “没有啦,只是觉得你比较缺乏那种总出没婚礼的人的气质。” “那算什么气质?” “可悲、愤世嫉俗、爱情全该死的是骗局可我还得挣钱?” “我知道为什么你要躲到这里了,”贝拉试图让自己听起来无动于衷,不过结果可能不太理想,“你真是个坏蛋。” “你笑了,所以我们都是坏蛋。”

对话从那里开始忽然变得很简单。贝拉不会去利用别人对她产生的欣赏之情,但她也必须承认,跟一个确实喜欢你的人聊天要比一般攀谈舒服很多。 她们起先开始对桌上的奶酪炸球评头论足,然后话题偏移到在场的其他宾客们身上。有一会儿她们非常平常地分享着在这座城市的游览经历,乃琳问贝拉是不是第一次来阿纳海姆,说了些她前天去迪士尼乐园的趣事,并给贝拉展示那天在她背上留下的晒痕;接着她就将两个男人指给贝拉,说她觉得在离开城市前他们肯定会打一架——如果有可能的话杀了对方。 不知怎么的,她们非常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深入她们过往个人生活的部分,却又成功找到了够多有趣的话题可聊。

等乃琳放下第三只空酒杯时,大多数客人都已经醉了,整个宴会厅都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热量。贝拉靠在墙上晃着自己盛了气泡水的杯子,脸上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微笑。

“你居然没有去迪士尼,这几乎是这里唯一还算有意思的地方。”乃琳说。她的脸颊有些泛红,但更多是出于讲话和发笑,而不是因为醉意,“我要带你去米老鼠卡通城。” “才不要。” “米妮耳朵会很适合你的。” “想都别想。” “我说真的……”她朝贝拉的头顶伸手,贝拉将她拦了下来,也因此让她们的手握在了一起。 乃琳没有第一时间把手抽回来,只是用拇指轻轻摩挲着贝拉的手背。她的指腹并不是很柔软,沾着一点水汽,来回捋过贝拉手背上的静脉。

“今晚和我在一起?”她轻声问。 “我已经说了,不。” “之前那个算不上真正的拒绝。” “那我再说一遍。不行。”贝拉将回答一个字一个字地顶出唇齿,但乃琳眼巴巴地看着她,像一条不知道会得到奖励还是被踢上一脚的小狗,她到底还是有些心软地用气音解释,“我要赶飞机……” 乃琳的视线从她的眼睛游移到她唇角,然后继续下滑,几秒后才扯回来。“OK,那我们跳支舞吧。” “我说过了……” “别急着拒绝我,打个赌怎么样?” 这提议成功挑起了贝拉的兴趣。“什么赌?” “我在想,我们看其他人看得够久了,要不这样……”她指向角落里的一男一女,女孩只是坐在那里玩手机,而男孩在旁边端着一杯鸡尾酒看着舞池。 从他焦虑摩挲杯壁的手部动作和他躁动不安的肢体语言,贝拉能看出来他很想邀请旁边的女孩跳一支舞,他已经足够醉了,很快就会做出一些勇敢但愚蠢的决定。 “猜猜那个女孩会不会答应他的邀请,怎么样,如果我赢了,你就要跟我跳舞。”乃琳在她耳边说,呼出的热气扑在贝拉的侧脸,隐约带着桃红香槟里的浆果味。 “你会输的。”贝拉说。观察和预测一个人的行为几乎是猎手的本能。 “你就说赌不赌。” “她不会答应的。”贝拉舔了舔嘴唇。 “那我就说她会。” “你就等着输吧。”贝拉抬起脸,骄傲地看着乃琳。

她们等着那个男孩将酝酿了很久的邀请付诸行动。三分钟后,女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看向男孩。男孩明显被这一下弄得手足无措,他面红耳赤地拉扯着领口,结结巴巴地提出邀请,几乎像个还没成年的小孩子。 贝拉能看出来女孩对他没什么兴趣,尤其是在这样糟糕的邀请下。但下一刻,她就看到女孩把手机丢在桌子上,站起来抓住男孩的手走进了舞池。

“她答应了。”乃琳洋洋得意地说。 “不可能!我是不会认错的。” 贝拉转头看向乃琳,注意到她的笑容里带着狡黠,在她持续十几秒的坚持瞪视下,乃琳坦白道: “我付她一百美元,让她答应。” “你作弊。”贝拉抗议。 “好吧,那我就输了。你赢了。”乃琳凑近了,她的影子忽然之间几乎铺天盖地,她的声音里有种嗡嗡作响的东西,她的眼睛像山丘间露出的那太平洋一角。 她在离贝拉的唇只剩几厘米的位置停了下来,又轻又慢地问,“你要跟我跳一支舞吗?”

乃琳没再拉她的手,贝拉知道自己完全可以离开,而距离她那班飞机起飞只剩下两小时了。 但她没动。 “拜托了?” 贝拉闭了闭眼。“你要是踩到我,我就不跳了。” 她说出这句话时,乃琳的表情就像她刚刚点亮了一颗星星,所以贝拉便没法反悔了。 “别担心,我技术很好的。”乃琳拉着她走向舞池时说。

宴会厅里一直在放那些抒情流行歌,她们从一个不太标准的华尔兹姿势开始。贝拉犹豫了一下,才将手放在乃琳身上,轻轻搭在她的腰间,感受轻薄丝绸下传来的体温。乃琳也做了相同的事,直到贝拉小幅度抬动胳膊肘示意她把手搭在自己肩上。 乃琳没有夸大其词,她似乎确实很擅长这样的交谊舞,她让贝拉试探性地带动了她们的舞步,然后严丝合缝地跟随进来。她们以同样的步调前进、后退、旋转,不可思议地配合默契。 贝拉隐约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她正在百米外的高楼上,将脸颊贴在她的狙击枪枪身上那样,她感觉到一种非同寻常的契合,一种除了她没有人说的杀手的语言,带着对人类肉体结构近乎血腥的理解,和生物死亡时最后一次呼吸中的超然。 贝拉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环着乃琳腰身的手能感觉到下方肌肉的每一分收缩,这让她轻而易举地理解了乃琳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她知道乃琳也有同样的感觉。乃琳柔软的胸部轻轻压向她,只有很薄的布料隔在中间。伴随着心跳,贝拉感到某种引力从她们身体中生长出来,将她们牢牢吸附在彼此身边,无论舞步怎样更改,她们都没法离彼此比现在更远。 随着音乐迈向高潮,她们的动作变大了,灵巧地穿梭在那些笨手笨脚、醉醺醺相互拥抱着摇晃的情侣间。在很短的距离中,贝拉凝视着那双蓝眼睛,世界中清晰的只有乃琳,宴会厅她眼中在飞旋,背景被拉扯成长线状,纠缠融化在一起。

“今晚和我在一起。”乃琳喃喃着说。不是疑问,而是一个建议,一个请求。 贝拉应该说不的。但那股引力正在变得越来越强,拉扯得她皮肤都发麻,一股电流顺着她的侧颈奔向下颌,乃琳的身体正在压向她,而她甚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拉扯着乃琳这样做的,她的指尖已经在那件浅蓝色的裙装上留下新的皱褶。 乃琳搭在她肩上的手慢慢爬向贝拉的脖颈,温柔地捧住她的下巴。 贝拉知道乃琳快赢了。 “拜托?”她肯定是在引诱贝拉,开口却是气息不稳,语气里一点都没有稳操胜券,只有近乎错乱的渴望。 贝拉顿住脚步,打断了她们的舞蹈,让乃琳几乎撞在她身上。 “好。”她听见自己同样错乱地嘶声回答。

她们相互拉扯着离开了宴会厅,通往电梯的走廊仿佛有几百米那么长。等她们磨蹭到了电梯厅,在贝拉按电梯按键的空挡,乃琳向前一步,把贝拉压在电梯门上,她一只手朝身下去,握住贝拉将要从她腰间抽走的手臂,她的拇指在靠近贝拉手腕处那块裸露的皮肤上摩擦。 “干什么?”贝拉面对着乃琳,想要读懂她的情绪。 “你真漂亮。”乃琳嘟囔着,慢慢低下头,她看着贝拉,眼神涣散。 贝拉感觉丝绒般的柔软压上自己的唇,带着柑橘和浆果的甜味,她忍不住抬起下巴迎上这个吻。之前喝过的酒精和饮料都在共舞的热度中烧干了,她们干涩的唇触碰在一起,每次都微微调整角度,干燥的空气渐渐染上一种柔软的温度。 那感觉真好,该死,那感觉真好,贝拉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亲吻过别人了。她舔了舔唇,舌尖湿润地从唇瓣中间滑过,让乃琳惊讶地哼出一声。她开始含吮贝拉的下唇,渴望地汲取她最深处的气息。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贝拉下意识稳住重心,却被乃琳推着摔进去。幸好里面也没有其他人。 乃琳用力按着关门键。“我房间?”她气喘吁吁,又不无得意地问。 贝拉点了点头,乃琳伸手按亮10楼的按键。

趁着两人短暂分开的间隙,贝拉将一只手伸进风衣里,不着痕迹地把枪的绑带卸下,重新固定在风衣内部的卡扣上。 她刚做完这些,乃琳就又挤了回来,凭借自己更加高挑的身材把贝拉压在电梯角落。 湿热的呼吸喷在颈边,乃琳的鼻子在她下颌乱蹭。“你好像我家养的小狗。”贝拉忍不住说。 “姐姐这是在夸我吗?” 贝拉的皮肤上灼热一片,又痒又麻,她忍不住抬手将乃琳的脸推开,“嘴脸。” 乃琳却顺势在她掌心啄了一下。

电梯上升得不够快,通往乃琳房间的路更是漫长得叫人难以忍受,她们费了番功夫才跌跌撞撞进入房间。一关上门,乃琳就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灵巧踢掉了她那显然价值不菲的高跟鞋,然后把膝盖顶进贝拉的两腿间,将她压在门上。 贝拉的脑袋撞上了门背后的紧急疏散路线图,发出的磕碰声让乃琳含糊嘟囔了半声,但贝拉自己却想不起来抱怨。她从没觉得自己的血液燃烧得这么厉害过,即使在她拼命逃离追捕命悬一线的时候也没有,那时的感觉更接近寒冷,她需要全神贯注保持头脑清醒。而在这里,一些都是热和模糊的,她的杀手本能在为这种懈怠尖叫,她的身体却充耳不闻。 乃琳用力吻着她,舌尖相触的那一刻仿佛有电流滑过。贝拉情不自禁扯着乃琳的长发,让它们在自己指间凌乱纠缠。乃琳一只手抚过她的大腿内侧,从她牛仔短裤宽松的下沿钻进去,指间有意识地撩拨那里敏感的软肉。 贝拉觉得自己的腹部不受控制地收缩,她夹住乃琳不断试图往上顶的大腿,咬着乃琳的舌尖,让这个吻里带入些许刺痛。 “……想要你……”乃琳含糊不清地说。她匆匆忙忙把手抽回来,摸到贝拉腰间去解她的腰带。

自从在那支舞的结尾投降后,贝拉就没有拒绝的余地了。为了不让乃琳注意到里面的配枪,她快速从风衣中抽出胳膊,自己将其脱下,把枪包里面,然后一并扔到了门口的鞋柜上。 “迫不及待了吗。”乃琳调笑道,在她下巴处咬了一口,“我还打算帮你挂起来呢,别毁了那么贵的衣服。” 贝拉让她弄得脑子有点发懵,“什么?” “私人订制……”乃琳一路将吻朝她胸口蔓延,“像这件衬衫,根本不能水洗……”她说着叼住了贝拉条纹衬衫的领口,舌尖悄然游移,她故意在那片柔软的布料上留下温热的痕迹,接着用唇舌解开了第一颗扣子。

该死的,她对那颗扣子做的事……乃琳眼睛里闪烁的光芒显示着她很清楚这画面会对贝拉产生怎样的影响。 贝拉几乎是从牙缝中发出了那声动情的低吟,她迟钝了几秒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乃琳很清楚她穿的衣服价值几何,她怎么可能把贝拉误当成婚礼摄影师。 “你是、故意的。” “不能都怪我嘛,”乃琳心不在焉地开始狡辩,她继续咬开下一颗扣子,“我只是想跟你搭话,没想到你会顺势……” 她后面的话被贝拉打断。贝拉用力推着她,让两人往房间里走,直到她们一起摔在那张宽敞的Kingsize大床上。床单和被子都与贝拉在顶层的房间里一样,是灰黑色的,此时明显被酒店保洁整理过。贝拉抽空扫了一眼房间,房间里很整洁,把她带回来这件事,乃琳肯定早有预谋。 一股几乎算不上怒火的火焰在贝拉胸膛里烧着,让她略带恼怒地咬着乃琳的下唇,尝到鲜血的味道。

乃琳一点也没有退缩,反而乐在其中,被压在下面仍屈起膝盖,用大腿顶着贝拉腿间的敏感位置。 “唔,”等贝拉好不容易放开她,她用手碰着嘴唇上的细小伤口笑起来,“生我气了?” 她抓住了贝拉撑在她脑袋边的手。被迫转移重心让贝拉直起了身,也因此给了乃琳更大的活动空间。她甚至没用手支撑,仅依靠腹部的力量将上半身拉起,一只手绕到背后解开了礼裙的拉链。本来紧绷在她胸口的布料松弛下来,岌岌可危挂在她的乳尖,那点粉色从边缘透出。 贝拉的手被她抓着,直接陷入了那片柔软。乃琳顺势搂住她的背,将两人身体重新紧贴在一起。“而且,是你先碰我的,捡气球的时候。”她在贝拉耳边补充。 贝拉的手被夹在中间,抽也抽不出去,她感觉掌心被乃琳的乳尖顶着,手掌下的皮肤光滑柔软得不可思议,她实在无法阻止自己的指尖陷入其中,乃琳还刻意在她耳边带着颤意喘息。与此同时,她感觉乃琳的手已经掀开她的衬衫下摆钻进去,摩擦着她的腰背,向上勾住她的内衣带子。 “那你摸回来啊!”她气恼地说。

“你说的。”乃琳扔下这句话,手臂用力将两人翻了个身。她的礼裙吊带已经彻底从她肩上滑落,半掉不掉地挂在她身上。 贝拉被整个笼罩在她的阴影里,忍不住喉咙发紧,“磨蹭死了。”她偏过头去,比起抱怨更像是调情。 乃琳飞快地解开她剩下的衬衫扣子,指尖探进她黑色的运动内衣下,将其推上去。两团软肉失去束缚跳出来,乳尖因为接触冷空气和情人的视线而充血发硬。乃琳只给了贝拉一个眼神,就低下头去,含住了她的左乳。瞬间的刺激让贝拉喘息起来。 “乃琳,乃、乃琳……” 乃琳的身体又往下挪了挪,放低重心几乎趴在贝拉身上。她的手继续向下摩挲,解开贝拉的裤腰带,将她的牛仔短裤连同内裤一起拉了下去,因为动作略显急促,裤腰在贝拉的髋骨上刮了一下,留下一道灼热的痛感。 贝拉从来不是恋痛的类型,此刻她却能感觉到腿间那处已经濡湿,内心的渴望如同跗骨之蛆。

带着些报复心,贝拉用力扯着乃琳的裙子,直到细窄的肩带在乃琳身上留下几道勒痕,直到它像失了形的绸缎一样再也遮不住任何东西——反正乃琳看起来也不像是缺钱的人。 贝拉的一只手抚摸到乃琳的后颈,像是不确定要把她拎开还是按下去那样停在那里,另一只手盲目地揉搓着她能碰到的所有乃琳的皮肤。乃琳欢迎着她的一切触碰,指尖掠过的每一寸肌肤都染上了玫瑰般的粉红,而这热情又透过乃琳轻轻吐息,震颤到她已经变得极其敏感的乳尖。快感如同浪潮般,在乃琳身体里起落。

乃琳终于将她的裤子从她脚踝上解下,丢到一边。她急切地分开贝拉的膝盖,把自己塞入其中,身体继续下滑,直到她完全跪在床边。 突如其来的赤裸感让贝拉略微瑟缩了一下,她的双腿被乃琳用身体挡住,无法夹紧,只能被迫张开,在室灯下引发了一种羞耻感。乃琳的目光好像有实质,烫得她下半身发麻,肌肉紧绷到颤抖。

贝拉的左腿根内侧有一道横向、约五厘米的细长伤疤,那是几年前某次失误撤离中被钢索留下的,如今变成了她皮肤上一条苍白痕迹。乃琳明显被吸引了注意,她用指尖轻轻摩挲那里,然后,毫无预兆地,她亲吻上了那里的皮肤。 呻吟违背贝拉意愿从她的喉咙间溢出。试图掩盖自己的动情早已无济于事,她甚至清晰地感觉到热意正顺着大腿根缓缓滑落。明明早已愈合的伤疤又被重新撕开,在乃琳的舔舐下敏感无比,更别提乃琳还用犬齿在那里留下了咬痕。 “你、啊......” 贝拉挣扎着把另一条腿压在乃琳肩上,这个举动似乎被理解成了邀请。乃琳将吻延伸向更深处,覆盖上贝拉的阴部。 骤然进入高热口腔带来的刺激让贝拉忍不住把手伸到腿间,插入乃琳的发丝中。她只有拼命克制才能不让自己扯乃琳的长发。乃琳根本没抬头,只是一味地吮吸舔舐,她的指尖陷入贝拉的大腿背部,修剪整齐的指甲留下一些半月形的小小凹坑。她捧着贝拉的身体,仿佛贝拉是一只圣杯,而她是落难沙漠的人。 阴蒂已经被此前的所有爱抚刺激到充血,现在被灵活的舌尖直白挑逗,引发出了一阵铺天盖地的快感。乃琳让贝拉稍微适应了一下,然后恋恋不舍地从贝拉腿上松开一只手,借着唾液与爱液的润滑,将手指插入贝拉的阴道,按摩她紧致高热的内部,小幅度抽插起来。 被填满的感觉,混合着被另一个人入侵身体的本能恐惧让贝拉差点尖叫起来,不得不用力咬住下唇。 她大腿肌肉绷紧抖动的样子肯定很让乃琳满意,她再度埋头,一边用手插弄着贝拉,一边吮吸挑逗贝拉的阴蒂。 贝拉的腰部高高抬起,她像是在把自己的身体拱手送给乃琳,又像是想要逃离。没多久,快感就迅速累积超过界限,她的身体紧紧箍在乃琳的手指上,臀肉抵着乃琳的指根,抖个不停。那瞬间贝拉真正体会到了快感汹涌至极,仿佛整个人被白光吞没,意识在炽热中短暂失焦。

等她喘息着回过神来,乃琳就跪坐在地板上,仍然趴在她腿间,长发披散着,一部分被黏在她出了汗的皮肤上。“好湿啊,姐姐。”她面色潮红,嘴唇和鼻尖都是亮晶晶的水光,但不知为何她仍然看起来像是贝拉第一眼见到时那样,散发着皎洁光晕。

贝拉咬着下唇,毫不迟疑地抓住乃琳的手臂,用力将她拉上来。她们往床铺更深处摔去,原本整洁的床已经变得一团凌乱,灰黑色面料上有不少不太显眼的湿迹。 贝拉翻身把乃琳压下去,褪去她的内裤,那片早已湿透的细薄布料被她随手抛落床沿。 她将指尖塞进乃琳的阴唇间,缓缓滑动,沾染了温热的湿意后,她将指尖举到乃琳面前,嘴角轻扬,“彼此彼此。” 乃琳笑了一下,说,“毕竟我想了你好几个小时了。”

贝拉从没遇见过这样让她受不了的人,各种意义上。 她把手指伸到嘴边,一边目不转睛地与乃琳对视一边舔了舔上面沾到的东西,并满意地看到乃琳的小腹因为她的动作剧烈起伏。那件丝绸裙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样,但还搭在乃琳腹部,让这场景像古典油画中那样缠绵又放纵。 乃琳微微撑起上身,半跪着主动张开双腿,像是将自己毫无保留地交付给贝拉。贝拉顺势将手指探入那片早已柔软湿润的深处,乃琳嘴唇轻启,眼神迷离的瞬间,让贝拉感到仿佛是自己突然的被性快感击中。 爱液顺着她的手指淌到她手心,贝拉的身体明明还没从刚刚灭顶的高潮中休息过来,新的热度又开始在她小腹堆积。她试探性地抽插起来,同时用拇指揉搓着乃琳的阴蒂,最初滞涩几乎是瞬间就消失了,她开始每一下都抽出到指尖,再深深把自己埋进去。

“过来、过来。”乃琳再也忍受不了她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把贝拉扯进她怀里,同她接吻,又湿湿地亲吻吮吸贝拉的脖颈。贝拉也在对她做同样的事,从耳垂到乳尖,偶尔用上牙齿,在彼此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印迹。 “伊莎……”乃琳贴着贝拉的耳朵呢喃。 “贝拉,”贝拉打断她的话,在喘息中告诉她,“叫我贝拉。” “贝拉,天啊……”

乃琳按着贝拉的手腕把她的手指抽了出来,那仓促的动作让她自己忍不住轻叫出声,但她一点也没停顿,将贝拉再度翻到下方。 她用一条大腿压住了贝拉的左腿,又抬起贝拉的右腿,将其环到自己腰上。随着她身体前撞,两人湿漉漉的阴部撞在一起,阴蒂在微妙的角度中恰到好处地相互摩擦,仿佛一道炽热的电流,从相接之处蔓延至全身。 贝拉发出了仿佛带着哭腔的呻吟。 “乃琳,呃——”她伸出的手被乃琳抓住,以十指相扣的姿势按回床铺。贝拉的马尾早就在先前的某个时刻散开了,两人的长发铺在床上,混在一起。 “贝拉。”乃琳贴着她的嘴唇念着她的名字。

她们开始一同缓缓摆动臀部,以一种几乎天衣无缝的节奏贴近彼此,沉醉于摩擦带来的愉悦感。那种跳舞时曾悄然升起的奇异默契再次浮现——只是接触乃琳的身体,贝拉便可以本能地读懂她,仿佛她们的结合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回音;仿佛乃琳的血液,正像响应月亮的召唤的海浪般,自然而然地朝向贝拉奔涌而来。

最后的高潮蛮不讲理地冲进贝拉的五脏六腑,噬咬她的心脏。在快感的蛮横冲刷下,贝拉紧紧拥抱住了乃琳,手指在她背上留下抓痕,感觉乃琳也对她做了相同的事。有一瞬间,生理性的泪水涌上了她眼眶。

高潮后的眩晕终于褪去时,贝拉意识到自己和乃琳正躺在被子下,手仍然停留在对方的皮肤上。过去几分钟估计是她的本能接管了她的身体。 她花了一些时间,才让自己的大脑挣脱餍足的迷雾。尽管现在没法看到时间,但她肯定已经错过了第一班飞机。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想到要从这张床上离开,贝拉就感觉到一阵失落。 感觉到她动了,乃琳轻轻抚摸着她的肩膀,“洗个澡?”她提议。 贝拉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她们在洗澡时又情不自禁地做了一次,湿着身回到床边后,便又陷入彼此的热度。床单已凌乱得难以再入睡,乃琳只好叫来客房服务更换。甚至在保洁员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她们还藏在浴室门后,悄悄交换着亲吻。 最终,当去往古巴的飞机起飞时,贝拉还沉沉睡在乃琳的床上,腰间搭着乃琳的手臂。

日照再度光临阿纳海姆,贝拉睁开眼,发现自己蜷缩在大床的边缘。脑海中的迷雾在她醒来时就瞬间消散,这是贝拉常年训练的结果,让她能时刻保持警惕,再说,有人和她同处一室时她也很难睡得安稳。 她撑起身,被子从她赤裸着的肩头滑下,身体各处传来纵欲的酸痛。这感觉不算熟悉,却也并非不好。 贝拉偏头看向床上的另一个人,乃琳蜷缩在床的另一侧边缘,半张脸埋在枕头里,仍在熟睡。似乎是感觉到了贝拉的动静,她咕哝了一声,在被子下动了动,本来缩在身侧的手伸出去,垂在了床沿。 看着窗帘缝隙里泄露的阳光洒在乃琳的长发上,贝拉心情很不错,她忍不住在心里嘲笑乃琳明明睡前还像一只抱抱熊,其实和贝拉一样不习惯有人躺在一起。 她又看了乃琳几秒,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一边向浴室走一边沿路捡起她被脱掉的衣服。内衣暂时是穿不了了,只能等下去楼上拿新的。

走进浴室站在镜子前,贝拉略带惊讶地看着自己。她的身上遍布了前一夜乃琳留下的吻痕,细细碎碎地分布在脖颈、乳房甚至大腿上,密密麻麻,几乎无处不在。不过更让贝拉惊讶的是她自己的神情,她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放松,五官介于面无表情与真心微笑之间,像是一种深藏于内心的满足。 良好的性生活对人的帮助确实是显而易见的。贝拉想,阿纳海姆终究不是那么无聊。 她一边穿衣服,一边考虑要不要等乃琳醒来再走。她们俩肯定不会发展下去,不过这不代表昨夜她过得不愉快。飞机反正已经错过了,她可以稍后再重新定机票, 贝拉不是很想面对情人的挽留和不情愿的告别,但想到乃琳花了那么多功夫把她带到这张床上,以及当她醒来见到贝拉时那双蓝眼睛里可能会流露出的闪光,她就觉得有些麻烦也是值得的。

就在她将衬衫扣子一颗颗扣回去的时候,贝拉透过镜子注意到了乃琳放在淋浴间的一只不透明的防水化妆包。她记得昨天她们俩进去洗澡的时候,乃琳把它拿到了外面,后来又把它放了回去,从始至终都没有打开过它。 这其实很常见,不是每个人都喜欢酒店里提供的洗浴用品,但它的大小不知为何就让贝拉觉得眼熟,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 贝拉也有一只类似的小包放在浴室里,她同样把它放在淋浴间的架子的最顶上,这样进来打扫的保洁人员就不会去动它。

贝拉心跳加速,她觉得这种猜测非常荒谬,但杀手的本能却驱使她去检查那只小包。 对以谋杀为生的人来说,擅自翻别人的私人用品实在称不上是一个大问题。贝拉停下来静静听了两秒外面的声音,确认乃琳还在床上没动,于是打开水龙头,营造出要洗漱的假象,然后在水声的掩盖下拉开了淋浴间的门。 她伸手拿下那只小包,那重量一落入手,贝拉便觉得血液疯狂涌动起来,昨夜的温暖彻底褪去,只剩下寒冷从她的骨缝里渗透出来。她拉开拉链,里面是一只用又一层防水袋仔细包裹好的手枪。 杀手应该保护好她的武器。 杀手应该保证在她最脆弱的空间里也随时能够摸到武器。

贝拉拆开防水袋,将枪拿出来,塞在后腰,随后回到水池边擦了擦脸。她关上水龙头,外面仍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浴室外并没有黑黝黝的枪口等着她,乃琳还在床上,维持着完全没有动的姿势。但贝拉已经不会去想等她醒来的事。

她知道乃琳肯定已经醒了。那将胳膊从床沿垂下的动作甚至也让贝拉感到熟悉。她自己总是会在床头的某个地方藏一把枪。 她站在那里,一边凝视着乃琳,一边拿起风衣穿上,并抽出她的西格绍尔。

她向床边又靠近了几步,抬起手将枪口对准乃琳的脑袋,确保子弹上膛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清晰可闻。 “早上好,乃琳。”她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