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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Bunnyto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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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冬之根》 「我跟乃琳是出生在同一个子宫里的南极跟北极。」 真骨,5k

冬天的出租屋里很冷,连墙壁都更凉。开不起暖气的时候取暖的方式是洗热水澡。

在等待水热的时间里,雾气慢慢蒸上来,我的手在瓷砖上贴出一个水掌纹。乃琳说,姐姐你在上面留下了个小猫爪子。我说你洗你的。

我跟乃琳是出生在同一个子宫里的南极跟北极。塑造我们的母亲和给她奉献过精子的人一起在车祸里被撞死了。也正如此,南北极不会相遇,我跟乃琳必须相依为命。她比我小,我就成了那个被依靠的人。

我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到处赚钱,也无数次被因为年龄拒之门外,实在找不到事做的时候就坐在草坪前看昆虫。这应该是我跟乃琳最像的时刻,她总比我浪漫很多,能发现很多生活主线之外的值得开心的小事,也或许正因为这个她才总是笑眯眯的。

我一直都很羡慕她的微笑,她的超能力就是让人心情变好,我总是板着一张脸在想着要如何生存,看上去一副很没劲的样子。

乃琳却说没有,姐姐总是让我很喜欢。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正在书桌前写作业。说是书桌,其实只是一个摆在床前的拥挤窄桌,乃琳已经长得过分高了,手肘卡在桌上,摆着很不自然的姿势。我还在想打完这份工要给她换个桌子,她恰好把笔停下来,背着我说:

“姐姐一直都支持着我们的生活,我都知道的。”

然后她又顿了一会,洗得有点发白的校服衣领对着我,我的注意力被偷走了五秒。

“但是总有撑不住的时候吧?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对我说。”乃琳好像叹了口气。

其实我没怎么听清,因为打完工太困,睡意飘进我脑子里,铺天盖地啃噬我的清醒。乃琳就放下她的作业陪我睡觉。

她的腿在窄床上跟我贴在一起,膝盖内侧放置在我的大腿上,把我抱进她的怀里。这是我为数不多能感到很安全的时刻,所以很快睡着了。

乃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比我高了。她长得像春笋一样迅速却无声,在某一天我需要抬眼来看她的时候,我才惊觉她已经至少看上去成为了大人。

我自作主张学习的应付青春期少女的技巧从来没有在她身上实践过,她的青春期也许跟着车祸一起被碾碎了。

乃琳从未忤逆过我,也很少提她自己的要求,温和正直得像白杨树,漂亮得也像白杨树。她十几岁的身体生机勃勃地拔节,在校服里散发出嫩木清香,因此我很难想象这样的她居然从没有在感情上询问过我任何东西,毕竟连我都有收到过情书。

偶尔我会提起这个。我问她,你最近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她说挺好的。我又问,有人对你表白吗?她说有。

我作为姐姐的责任感一下冒起头来,告诫她不能被人欺骗了,她有点无奈,笑出来说,姐姐,我只比你小两三岁。

她又拐着弯来问我的情况。

我跟乃琳每天谈心聊天的时间是一小时。一小时,一小时里塞满当天的见闻,她在这一小时分享她的二十四小时,再试图从我这里挖掘我的四十八小时。她问我:那有人给姐姐表白吗?我说有。她问是谁。我说我不认识,情书被我扔在书包里。她又说她想看,我说那你拿吧,她就起身去翻我的书包。看完之后她皱着眉毛:你不能答应他,他给你写的东西狗屁不通,连情书都能写成这样,还不如我给你写呢。

我说你想写就写吧。

问到这里她只用掉了一个小时里的五分钟,她还有十一个五分钟。我无趣日子里的每个边边角角都被乃琳在这一天里的一个小时窥尽了。在她贴着我的时候。在夜晚的床上。

最开始乃琳只是在冬天这样贴着我。她说好冷,我让她去洗热水澡。回来之后她还是怕冷,我就让她跟我睡在一起。

到了夏天,她依然这样抱着我,我们的体温和皮肤毫无间隙黏在一起,热度太高,我蜷着稍微将她踢远一点,又会被她更紧地抱住,连脚腕都被她握在手里。

我说,放开我,你的手好烫。她轻轻应一声,起身用冷水洗一遍手,又上床握回来。

其实还是很热,那种燥热透过薄薄一层水传进我的骨头,连着她鼻腔里喷出来的烫气一起燎着我。

我说,乃琳,我很难受。她呢喃着说,姐姐你忍一忍,我很想你。

这几乎是她唯一发出诉求的时刻,所以我忍下去。

我想我很多时候是不懂乃琳的。

光是维持生活就足够让我奔忙劳碌,做不到太关心乃琳的内心,时间一长总有些隐秘的愧疚,想着从其他方面去弥补她一些。她几乎从来不主动向我要什么,所以在向我寻求一些东西的时候,我都不会拒绝她。

夜晚的拥抱是免费的,乃琳似乎一直偏爱我能给予她的免费的东西。比如我的拥抱,我的手掌,还有我的名字。

她一般都叫我姐姐,在很偶尔的时候叫我贝拉。叫贝拉的时候我反应不过来,下一秒就训她一句怎么这么说话,她只是笑,说姐姐的名字很好听,我也想念一念。

说完她就牵起我的手,像是觉得有点无聊,捏住我的指节蹂躏。然后她又说:贝拉,我要是可以变成你身边的朋友就好了。

我说为什么?

她说:那样我可以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做我的朋友又有什么好的呢?我甚至没有能太交心的朋友,更多的是打工时便利店交班的搭子,我生命里最熟悉最重要的人就是她了。

没开玩笑,我人生的意义有大半被绑在她身上。要是她死了,我也会随着她一起死掉。

树根是树最伟大的器官,是树的眼睛、嘴唇跟心脏,我跟乃琳的根须侵占着对方,我用眼睛注视她、用嘴唇关心她,再和她依偎着倾听彼此的心跳。我跟她在夜晚离得太近,根在这种时候愈发纠缠到一起,这种症状似乎在我跟乃琳对彼此的纵容之下无从纾解,甚至愈演愈烈。

那天她依旧在背后紧紧抱着我。正值春天,气温恰好,我们都刚刚洗完澡,穿着跟对方气味一样的睡衣躺着,她的手有点不老实地搭上我锁骨,弹钢琴一样一跳一跳。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过于酥麻的触感惹得我生理性呼吸急促起来,因为没穿内衣,胸前挺立着簇起两抹尖。我第一次庆幸乃琳喜欢从背后抱住我。

为了避免更过分的尴尬,我出声制止她:“别闹,睡觉了。”

乃琳没答应。她继续着她的动作:“再待一会。姐姐的锁骨很漂亮。”

“从这里,”她的手从我锁骨正中间滑向我肩头立起的骨节,“到这里,”

“我用眼睛看过很多次。”

“姐姐的骨节很突出,细细的,”我几乎能想象她唇角勾起的微笑,“如果做成标本,也会是很漂亮的骨头。”

“说话能不能不要那么惊悚。”我有点困了,打了个呵欠。

乃琳又说:“不过,摸了的话,我就不敢再用眼睛看姐姐了。”

我又被她往怀里搂了些。她的胸乳贴紧我的后背,一片柔软。

我有点想往前逃:“为什么?”

乃琳又笑:“没什么。”

“困了就睡觉吧,姐姐晚安。”

我却有点罕见地好奇了。

从她怀里挣出来,我在窄床上翻身,肩膀处她刚刚摸过的骨头硌着床板。她沉静地看着我,把手收回去,又被我在黑夜里截住。

她柔顺的发丝贴在床上,像在莱茵河流淌的金色牛奶。我们的床是河床,我躺在河床旁边,眼睛被她凝脂般的样貌润泽,呼吸乱了一刻。

我握住她的手指,往自己锁骨上放。

“看了,摸了,又会怎么样?”

她有点不知所措,垂着眼睛看她自己的手。她的指腹很软,在我锁骨上陷下去,微微发着抖。

我忽然觉得有点无聊。是那种率领万千兵马立于城下,发现城楼之上只有一个文弱的少年皇帝的无聊。

所以我又把她的手放下去:“算了。睡吧。”

这次我没有翻过身,面对着她闭上了眼。

床板很薄,我能感受到她的动作,哪怕只是动了一下手臂,或者抬着自己的腿。相应的,她凑过来的样子,我也能想象。

“姐姐。”她叫着我。我没理她。

她的掌腹蹭上我的脸。

她的手指摸上我的唇。

她的指节撩过我的下巴。

“我并没有只想象过这些东西。”她颤着嗓子说。

她的声线被用珠玉雕成,此刻却泠泠抖动着化成水:“我说过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

笑意从鼻腔泻出去,我说:“我每天都待在你身边。”

她有点急,又蹭过来抱我:“不一样。”

她的目光急迫地在我身上流动,我被她裹着,却没什么不自在。她说:“你会被我吓住的。”

“嗯。”我简短地发出一个鼻音。

她又说:“我可以证明给你看吗?”

我没说话。她犹豫片刻,刚刚还安稳地落在脸部的手抚到我的脖子,又顺着流连到锁骨中央。

又顿半分,她往下滑,手掌不经意蹭过我乳尖,安稳托住我的乳房。

我被她突然的发难蹭得一抖,没忍住弓起身子,喘了一下。

她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嗓子有点哑:“这下你相信了吗?”

“嗯,”我稍微有点慌乱,只是一点,“手放回去,老实点。”

她好像意识到我并没有太过抗拒的意思,有点得寸进尺地又凑过来,一点一点地去吻刚刚触碰过的地方。她的嘴唇覆盖在我的额头,在耳尖,轮到嘴唇的时候蜻蜓点水地在唇角过了一下,在下巴停住,又往上进行一轮回的反复。

她一手搂住我的腰,又用另一只手怜爱地捧着我的脸,我被她细细密密的吻淹没了,水样柔软的唇瓣和爱盖着我。

她说谢谢我。

乃琳是傻瓜,她没必要谢我的。她嘴里含着谢,手里捧着忠诚,如果心可以单独拎出来,我想她也会毫不在意后果地献给我吧。

我偶尔也会在空闲的时候想想别的东西。我们住在跟隔壁挨得很紧的楼里,采光算不上好,阴雨天里更是连白日都要点灯。后来我为了乃琳的学习环境休学打工,她在亮堂的新房子里念书到毕业,填了跟我一样的大学,因缘巧合之下做了我的学妹。

乃琳在第一年就拿上奖学金。她说要送我礼物,我接过礼物盒,发现是一条细细的金项链。她说,姐姐,我以后工作了会给你送更值钱的。我说别,太粗了像暴发户,你自己留着吧。

乃琳听完这句话就对我笑,笑得很乖,怎么看都是一副很讨喜的模样。然后她说:“姐姐,我不想住宿舍了。”

我问她:“怎么了?你跟你室友关系不好吗?”

她摇头,只说想姐姐了。

于是我就从宿舍搬出来,又跟乃琳住在一起。

房子是乃琳租的,入住那天她一直忙上忙下地布置房间,有点像衔枝筑巢的鸟儿。为了省钱,乃琳挑的是一居室,一张大床被她铺得蓬松绵软,客厅多了些小物件,看起来很温馨。

夜晚她再次躺到我旁边,居然比之前更束手束脚,僵硬成一根在旁边杵着,让我觉得有点好笑。所以我主动拾起十几岁时她最爱的那一个小时:“大学生活怎么样?”

她稍稍柔软下去:“还好,但是一想到以后可能都不会跟你住在一起了,就觉得很伤心。”

我一愣,没想到她的思虑居然是这样的。

她的小指悄悄爬过来勾上我的:“我们可以一辈子都这样子吗?”

一辈子,一辈子是八十年,是很多个一小时汇合在一起的时间。乃琳是个贪心的小孩,她想要很多很多个一小时,想要我的一辈子。

“那可不算短。”我说。

“可是……”

“我又没说我不同意。”我动动手指勾回去。

乃琳笑了,那层薄薄的隔阂被撕开来,从外往内把我们裹到一起。她伸出长长的双臂抱住我,我觉得她似乎又长高了一些。

她二十岁生日时向我讨要礼物,我借口说晚上给她。所以,夜晚我们接吻的时候,厚窗帘被早有预谋地拉起,沉黑将我们完全吞噬。

古律第十恶为内乱,我是十恶不赦的罪犯,而乃琳是我的共犯。

我看不见乃琳的脸,承受她急迫凌乱的吻,又听见她低低地叫姐姐,恍然间像在享受步入死刑台前的最后一夜。

乱伦本就是罪,我作为年长者蓄意引诱、罪加一等,可乃琳又能完全脱罪么?

我狠狠在她舌头上咬下去。她吃痛地哼一声,反而更用力地享用我,直到我们的口腔里弥散出铁锈味。

纯洁的少女,我的缪斯,携着镣铐走向我,我心甘情愿。

我长久以往盖在身上的盔甲被她一层层剥离,她灵巧的游蛇样的手指透过盔甲缝隙钻入我。完全裸露在她面前,居然没有一丝不安全感,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利落——时隔多年,我们终于再次这样坦诚相见。

夜晚的房间变成母亲的红色子宫,我们纠缠的舌头是绞合在一起的脐带。我在子宫中发育完整,湿哒哒地长大、跟她碰撞,我们凑在一起,感受这黏腻的湿意,夺得一种未成熟的亲密;我的骨头咯吱咯吱地响动,每一块都极尽谄媚地往乃琳身上贴去,那块她夸过漂亮的锁骨更是骄傲,被她含吮在唇舌间颤抖,我的灵魂也短暂地附着在骨头上战栗。

骨头往天上飘,明明没喝酒,我却好像喝醉了。习惯黑夜的眼睛终于看清乃琳,看到她纤细的眉眼和指节,看到她嘴里说出的话变成天花板上扭动的符文,看到我们之间流淌着的相同的鲜红的脐带血。我忍不住流泪,醉得以为眼泪也变成红色,乃琳是我的全世界。

后来我们不再依靠热水取暖,乃琳也没再有机会调侃我的掌印,相反她会直接牵着我的手,说我的手很可爱,像小猫。

我们又捡到一只真的小猫,它冬天喜欢躺在风下取暖,我们就一直给它开着热空调。

乃琳也不再只敢霸占我的一小时,我的二十四小时都为她敞开,十二小时是她的姐姐,十二小时是她的恋人。我们的根须依旧交错,只是严冬已过,春天充满阳光、希望、快乐和猫毛。

姐姐,姐姐。乃琳又在叫我了。她打了好几个喷嚏,眼泪汪汪的。

快乐有代价,养猫的代价是过敏。记得吃氯雷他定。